在明代思想史上,陈献章宛如一颗耀眼的明星,以其独特的“以自然为宗”思想,打破了宋代以来程朱理学的长期统治,为明代心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,成为岭南心学的创始人,也是广东唯一从祀文庙的文人。
早年经历:科举失意与自我求索
陈献章,字公甫,别号石斋,晚年自称“石翁”,广东新会白沙村人,世称“白沙先生”。他自幼聪慧好学,早年怀揣着通过科举入仕、实现治国平天下理想的抱负。然而,科举之路并非一帆风顺。英宗正统十二年(1447 年),19 岁的陈献章中乡试第九,次年入京会试,却仅中会试副榜,无缘殿试,遂留国子监读书。景泰二年(1451 年),他再次应考,依旧名落孙山。
两次科举落第的打击,让陈献章陷入深深的思考。他投奔当时讲伊洛之学的吴与弼门下,希望能找到进入圣贤之学的路径,但由于他旷达的性格与吴与弼恭敬严谨的学风难以契合,仅半年便返回老家。此后,他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闭门读书生活,期间为了专心读书,家人甚至在其居住的院子墙上凿出一个洞,一日三餐从洞中递给他。然而,即便如此用功,陈献章仍觉得没有收获,他意识到必须另寻治学之路。
悟道之途:静坐中寻得“自得之学”
在经历了长时间的苦读无果后,陈献章开始转向静坐,通过“主静的功夫”来寻求内心的体悟。他认为“为学须从静坐中养出个端倪,方有商量处”。在静坐的过程中,他逐渐达到了“此心与此理凑泊吻合”的境界,体会到了“作圣之功”。
陈献章所追求的这种境界,并非通过苦读经典、遵循程朱理学的教条所能实现。他性格旷达,不拘小节,认为一切事情都应该是自然而然、不待安排的。因此,他对于朱子之学教人按部就班的严谨读书方式非常抗拒,转而寻求一种直觉体认的治学方法。通过静坐,他让自己的心灵在宁静中与天地万物相融合,实现了“体认物理,稽诸圣训,各有头绪来历,如水之有源委也”的境界。
以自然为宗:学术旨趣的深刻内涵
“以自然为宗”是陈献章哲学思想的核心,这一主张蕴含着丰富的内涵。从抽象的意义上说,自然是指天道,是宇宙万有的本体。“以自然为宗”就是时时刻刻都遵道而行,确立“道无所不在”的哲学意识。陈献章认为,只有以本然的道为宗,以道为安身立命之地、精神家园和价值尺度,才能体会人生的意义,获得精神的充实感和归依感。
从具体的意义上讲,“以自然为宗”也就是以自然界为归宗,以山林为归宗。陈献章的哲学思想中包含着对朝廷生活、都市生活的厌弃,对归宿山林的颂扬。他一生涉猎甚广,书法、古琴、诗歌多才多艺,其诗文处处透着大自然的清新、淡泊、静穆,表达出他对自然之道的真切感受。他曾在诗中描绘自己悠然自得的山林生活:“悠然得趣于山水之中,超然用意于簿书之外。”
在价值体验的角度上,“以自然为宗”也叫做“自得”。陈献章说:“山林朝市一也,死生常变一心,富贵贫贱,夷狄患难一也,而无以动其心,是名日自得。”他强调“学贵自得”,要通过自觉的体验去把握道的全部含义,以道作为人生的最高准则。对于一个自得于道的人来说,不再受到外界的牵累,进入了“鸢飞鱼跃在我”的最高境界。
思想影响:承先启后的心学先驱
陈献章“以自然为宗”的思想体系,对明代思想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他开创的江门学派是岭南学术的重要一支,在明代思想史上起到了承先启后的作用。他的学说上承濂溪之学,下启阳明心学,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。
在思想理论的建树方面,他提出“人能寓道于心,心道合一,人与天地同体”的观点,这一思想被他的门生湛若水发展成为“随处体认天理”的理论而发扬光大。在修养实践方面,他崇尚自然,以自然为宗,并主张从静中养出端倪,反求诸心,心具万理,这一点则被林光所继承,后来又由王阳明发展为明代最有影响的心学。
陈献章“以自然为宗”的思想,不仅为明代心学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,也为后人提供了宝贵的精神财富。在当今时代,人们面临着科技理性片面发展带来的种种问题,如人与自然的疏离、精神家园的迷失等。重温陈献章的天道自然学说,或许能让我们从中受到启发,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,寻找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道路,回归精神的家园。
陈献章以其“以自然为宗”的独特思想,在明代思想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他的思想和精神,将永远激励着后人不断探索真理、追求自由和和谐的人生境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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